【黑尾鐵朗生日24h 14:00】【黑月】習慣
＊20191117黑尾生誕祭
＊感謝 @武卯 的邀請，以及參與的所有人！！
彷彿是某種季節的習性，如同棕熊冬眠那般形式。風的吹拂讓肌膚感知異鄉的溫度，和家鄉相比更加灰霾的空氣彷彿為都市蒙上一層破舊黑紗。清晨的天空，太陽正緩緩升起，瘦高的青年繫緊慢跑鞋的鞋帶，手指靈巧地打出漂亮的蝴蝶結。
他向來喜歡在秋冬時節晨跑，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只因春天花粉太多而夏天過於悶熱——除了他高中時待過校隊那段時間，人生中也只有那時的熱血能驅使他頑強地抵抗夏天的燠熱而毫無顧忌地奔跑。或許，他骨子裡還是沉澱著未散盡的年輕靈魂——儘管他只是一個大學二年級的學生。
這個習慣是被賦予的，自高中畢業的時候還苦惱著如何保持運動的習慣。十八歲時來到東京，家鄉宮城的空氣要比這裡來得乾燥與乾淨，風拂過肌膚的感覺也完全不同。然而該習慣的早已習慣了。
繞過熟悉又陌生的路徑，青年回到合租的公寓。他的室友——或稱作戀人，正在廚房裡準備簡單的早餐。青年的眉毛上揚，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以為你會直接出門，黑尾さん，今天不用早訓嗎？」
「是不用沒錯，教練放了我們一馬。現在想想好像該和月月一起去晨跑啊。」黑尾說，眼神和手邊的動作仍然專注在平底鍋裡的培根。
「一起晨跑什麼的還是算了吧，我大概已經跟不上黑尾さん的速度了。」
「是嗎？」
「黑尾さん可是要往職業邁進的選手啊。」
「嘛⋯⋯」
黑尾欲言又止，手上的動作卻還是俐落地用鍋鏟將煎熟的培根放在白瓷盤上，搭配焦脆吐司和清爽沙拉，一頓簡單美味的早餐大功告成。月島接過碗盤，將今日份的早餐放到桌上，順帶泡了兩杯咖啡，熱氣蒸騰，溫暖了木製圓桌的冰冷。
「月月你知道了？」
待兩人在桌旁坐定，黑尾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知道什麼？」月島正拿起叉子想要開始享用早餐，卻被毫無頭緒的問題制止。
「就是我要準備簽約的事⋯⋯」
「簽約？」他的頭腦還未完全開機，面對突如其來的龐大資訊只能覆述。
「啊⋯⋯看來你還不知道啊。」
「等等，黑尾さん，什麼簽約？職業聯賽的？不准瞞我，一五一十地說。」月島聽出了端倪，絲毫不給黑尾含糊帶過的機會。
「反正早晚都要說的啊。只是原本想在更好一點的時機開口的⋯⋯」
黑咖啡的熱氣消散，未關緊的窗讓淺色簾幕緩慢而節奏地飄起。秋天的空氣總讓人在微妙的時刻坐立難安——正如月島心中有種莫名的預感和退縮。似乎，黑尾鐵朗將要說出月島螢並不樂見的未來。心臟跳動的速率從來都不會騙人。
「V超聯賽的P隊最近和我在談簽約的事情，沒有意外的話，下個賽季我就會正式加入了。」
「恭喜你，黑尾さん。P隊可是很厲害的隊伍呢。」
「打從心底感到非常的開心，只是P隊的主場⋯⋯」
啊。果然是這樣。
「在大阪對嗎？」月島問，語氣風淡雲輕，似乎早已預料。
「對啊——一想到這裡就覺得非常煩躁。好不容易和月月一起熬過了高中的遠距離，現在卻又得分開了吧。」
「黑尾さん總是把人生想得太完美了。」
「⋯⋯不然月月你都預想過這些情況了嗎？」黑尾不甘示弱的反問。
「打從黑尾さん決定要進入職業排球的時候就考慮過各式各樣的情況了。所以其實，不是很意外呢。」
他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突然發覺自己竟也習慣了沒有加糖的苦澀滋味。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還是會一起走下去的，黑尾さん。」
＊
櫻花盛開的路途總是吸引人的目光，白色跑鞋踩過柏油，穩定的吸氣與呼氣，花粉無聲無息地落在手背與手腕，給每個路過的人們捎來春天。月島邁開雙腿跑著，試著不去在乎花粉症的可能。季節的習性被延長，成了刻在生活裡的印記。
他回到租屋處，脫下運動鞋放在原本的位置，戀人未帶走的舊鞋被整齊地置於角落。這一刻的微小連結，再一次提醒月島他還未習慣黑尾不在的日子。他必須在東京完成學業，而他的戀人必須在大阪開闢職業生涯。不過是如此罷了，月島想。不過是千萬遠距離戀愛的其中之一。
在烤箱將吐司考好的同時，他的手機響了。心裡估計著黑尾的訓練時間，月島連來電者的名字都沒有瞥一眼就直接接起電話：「早安。」他說。
「早安，去晨跑回來了？」
「嗯。黑尾さん呢？」
「正要準備開始，職業隊伍的訓練菜單果然是另一種級別的啊——」
「那麼請黑尾さん好好加油，我今天早上八點有課。」
「好啦，會好好加油的，月月也是。」
對話是簡短的，言語難以乘載發酵的情緒。一通電話的距離到底有多遠呢。下一個春天也還會是這樣嗎。
一個人的溫度過於單薄，連早餐咖啡的熱氣都散去的特別快，分隔兩地自然會思念，或許這般混雜的情感也不過是從習慣走到不習慣再走回習慣而已。
「月月，我愛你。」
「嗯，我也是。」
最後是例行的言語，總要有一個適當的結尾才能掛斷電話，但從不依依不捨，那對他們而言過於矯情。以往他們從不輕易以言辭表露愛意，可是再度被拉開的距離讓他們下意識地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又是另一種塑造而成的習慣。
月島搭上電車，望著車廂內擁擠不堪的空間深吸一口氣——他永遠不會習慣尖峰時段的電車。
就像他永遠不會習慣，那種骨鯁在喉的感覺。明知道未來規劃這種東西是架構一切藍圖的根基，月島卻一直無法說出口，彷彿一旦啟齒，兩個人的世界便會崩塌。可預想的未來是比較安心的，然而每一個決定、面對未知的每一步都是如此巨大、沉重而令人憂心。教授不經意的提議原先並沒有被月島重視，直到幾日前他被找去辦公室談話了半小時，月島才意識到他所面臨的抉擇與未來是多麼艱鉅。
「月島，雖然現在才大三上學期，剛開學沒多久，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出國讀研究所或是明年去英國交換一年。」
「出國⋯⋯？」
「如果這在你人生規劃的一部份的話。不過就算沒有，我也希望你可以把握這個機會。」
「⋯⋯好的。我會回去仔細考慮的。」
月島螢沒有理由拒絕，他深知自己也不可能拒絕。然而在和戀人確認關係之後，他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比宮城和東京更遠的距離，彷彿給自己立下了界限與門檻，超乎心理承受的範圍便選擇性忽略。
互相體諒與等待，又能為彼此爭取到多少時間呢。有時候，他會想著，若是兩人從未有過交集，那麼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模樣。走上這條註定崎嶇的路，必不能讓整個世界衝垮了牽繫情感的那條連結。
他握緊了拳頭，踩著堅定的步伐走入教授的辦公室。
＊
「其實我一點都不意外呢。」
「欸？」
這般重要的消息，月島也只能透過電話告訴黑尾——至少比文字訊息有誠意些，他想。然而他卻沒有料到黑尾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原來，他們都已將擁有彼此的未來勾勒出模樣。
「就像你當初預想到我加入職業隊之後的情形，我也只是考慮到月月會想要出國的想法罷了。」黑尾說，似乎和一年前的月島一樣雲淡風輕，「至少現在面對分離這件事情也沒那麼煎熬啦。」
走在這條路上，承受著一次次分離；每一天的早晨來臨，甦醒過後便是更遙遠的日子。可是時間卻把人們都變得善於適應、善於習慣。
「看來我們，又要分得更遠了呢。」
「是啊。」
但是那又如何呢？
其實對於這樣的分別似乎已經選擇性地習慣了。如季節的變化與晨跑，這樣的習慣被刻入骨子裡，藏著淡淡悲傷的印記——但這也是給予彼此最大限度的自由和愛，誰不想要看見所愛之人為了夢想而認真的模樣？既然心已經被體溫鎔鑄在一起了，那麼就算相隔9483公里也沒有什麼差別啊。
「所以是去英國交換一年⋯⋯倫敦的大學嗎？」
「嗯。」
「其實我連月月說要去國外唸研究所和讀博士的情形都預想過了呢。」
「⋯⋯黑尾さん也太誇張了吧。」
「這一年間什麼時候會回日本啊？」
「聖誕到新年的時候會回來的，其他時間目前還不清楚。」
「這樣啊。」
溢於言表的情感沉澱在靜默之中。學著在沒有彼此的空間成長，於是他們一點一滴地成熟、漸漸地學會共享遙遠而微弱的心跳頻率。穿過山與海、穿過時間的鴻溝，所有的真心被凝結成此時此刻無語的淺笑，煎熬與分離在心底最柔軟之處更顯渺小。
「黑尾さん，就算我不在日本了也要好好加油啊。我可是很期待總冠軍獎盃的。」
「這可用不著你提醒我了！月月也是，這一年要認真努力向學噢——」
其實黑尾與月島都不曾知道，被淬煉而成的情感都將超乎距離、超乎時空，超乎人們所以為的不可能。
當時序再度走入秋季，季節的習慣終會回到身邊。
＊
英國的天氣又比東京糟糕了些，月島想，他並不樂見陰霾的雨天。然而這裡的人們習以為常，看不見陽光的早晨不過是眾多陰鬱日子的一隅罷了。
手機螢幕播著日本職業排球的比賽，雖然黑尾僅僅是個出道兩年的新人，但已經獲得相當多的出賽機會了，這場他拿下MVP的賽事早已被月島反覆回放數十次。計畫著十一月的來臨，黑尾所屬隊伍的官網釋出球員慶生活動的資訊，月島螢錯過了黑尾的出道賽、錯過了他拿下MVP的精彩，所以這次，他不想，也不可能再錯過了。
隨身帶傘的習慣被環境天候逼迫養成，儘管已經適應了傘下的天空，但這並不代表月島螢也適應了天晴的遙遙無期。盤點著所有該被收入行囊的物品，收拾好雀躍與興奮，揣度著天候預報是否準確，月島翻來覆去地思考著日本的天氣——慣性總是容易被時間及空間打破的。然而，不論如何，他選擇向著即將到來的明日淺淺地微笑。
畢竟在飛越時間的海之後，盡頭將是朝思暮想的人。
時差問題不被納入考慮範圍，在心底燃燒的那股衝動已經數年未曾沸騰過了。無需多餘的擔心與思考，月島螢知道，他這次所做的決定值得一切代價。在機翼劃破白雲的那一刻，心中浮現的仍是同一個人的面容。
「等著吧，黑尾さん。」
屬於秋冬時節的短靴再次踏上家鄉的土地，帶著僅僅幾日所需的行李與生日驚喜，月島螢走出了關西機場的航廈。
黑尾さん。我回來了。
＊
他坐在場館內最不起眼的位置，透過螢幕看著黑尾正準備開局的發球。其實月島並不在乎這個位置的視野是否能夠讓他看見所有細節，除了驚喜的考量之外，於他而言，這樣的距離已經比過去要來得奢侈許多。
跳發比去年又更加犀利了，月島想，力道增強了，球路的控制也更加上手。至於攔網的風格還是一如既往的纏人，或者說，更加麻煩。「不愧是黑尾さん啊，確實地在進步著呢。」
和大學時期相比，現在的黑尾又更加成熟，不論是球技、談吐，或是和身邊人們應對進退的方式，他在人群之中總是如魚得水，善於搭建起一段又一段愉快而真誠的友情。就像現在，在他所擅長的A式快攻得分之後和二傳手擊掌，咧開嘴的笑容是那麼地引入注目。
然而，他唯獨將自己所有的情感與時間，投注在月島螢這一個人的身上。
他們用了一整年的時間面對自己的情感，再花了一整年的時間猶豫不前，然後再花四年的時間跨越現實走到彼此的身旁。其實，黑尾鐵朗和月島螢是何其幸運，至少在這段時光裡，他們沒有被年月的波濤沖散、沒有被世人的眼光質疑。當戀發酵成了愛，那必定是一張張的來回車票與一次次的跨洋視訊。
排球落地的聲音是清脆的，那是黑尾今日比賽第五次攔網成功。從他所散發的氣場之中，月島便能夠捕捉到黑尾與平日的不同之處——或許是因為生日，又或者只是因為他們太久沒有見面、太久沒有好好地將對方每日的模樣印入眼眸。
第四局，逼近賽末點的21-19，月島起身離開座位，在心中預估著時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依照P隊現在高昂的士氣，這一局就會結束比賽。月島回頭望向球場，標誌性的髮型依舊能夠讓他一眼認出。
我要來見你了，黑尾さん。
＊
這場比賽最終黑尾的單人攔網之下結束，第四局P隊以25比22拿下，3比1取得勝利。黑尾拿出了共計七次的攔網成功，是近期表現的巔峰，整場比賽的跳發也沒有失誤，彷彿背後有鼓力量驅使著他發揮出百分之百的能力。
在年紀尚輕的時候，生日一直都是令人興奮的時刻啊。
「黑尾選手，對於今天的比賽有沒有什麼看法呢？」賽後，主持人直接在場邊開始採訪。再過一會兒，便是生日慶祝會的開始。
「很感謝夥伴們今天也是火力全開，在我生日這天給了我最大助力並且拿下勝利，今天的表現是建立在他們的支持之上。」黑尾微微傾身以靠近女主持人手上的收音麥克風。
「加盟以來的第二個生日，有沒有想對誰說些什麼呢？」
「現在能站在賽場上和這群非常棒的隊友一起比賽，首先要先感謝我們的總教練給了我這個機會。然後是我高中時期的排球教練——貓又老師，是他讓我真正進入了排球的世界。」汗水自前額滑落，黑尾伸手拭去，稍作停頓後又再度開口：「還有，已經快要一年不見的戀人，雖然他現在在英國，不過一定正看著這場比賽。」
得到了意料之內的回答，主持人露出了微笑並繼續提問：「黑尾選手先前也在其他採訪提及自己有一個戀人，請問對方是怎麼樣的人呢？」
「欸——真的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嗎？⋯⋯我的戀人啊，雖然是一個有點彆扭的人，但其實非常非常溫柔呢。」
黑尾描述著，嘴角揚起柔和的角度。想起月島螢的時刻一直都是如此美好而令人眷戀，他的容顏、蜜色的眼睛、接吻時顫動的睫毛，全部都是那麼的真實而遙遠。
其實黑尾也曾經和上級提過公開戀情的想法。紛亂雜沓的思緒一湧而上，好不容易他們一起走到這裡了，然後呢？
面對世界的勇氣，他早已準備好了，只是月島螢呢？黑尾曾數度思考過公開戀情的情形，世俗的眼光與質疑，前途或是工作，現實晦暗的令人絕望。他渴求祝福與支持，只是他沒有信心能夠看見自己想要的，未來的模樣。
「總之，祝福黑尾選手能夠和你的戀人修成正果。接下來，是最後的驚喜環節，請黑尾選手站到定位上，我們將蒙上你的眼睛，直到倒數完畢才會拆下，請好好期待球團和球員們安排的最終禮物吧！」
「好的，聽你們這麼說也讓我緊張起來了！」
站在球場上，黑尾的雙眼被緊緊蒙上，隊友特意打上了緊緊的結。觀眾們吵雜的聲音在主持人控場之下漸趨微弱，一切的準備工作確定之後，全場開始倒數，而心臟跳動的感受越來越強烈，像是要跳出胸腔之外。
「五！四！三！二！一！」
黑尾拆開了蒙在眼上的布條，體育館的刺眼光芒讓他無法立即適應，然而，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伸手捂住了半張臉。
「月月⋯⋯？」
觀眾席爆出陣陣歡呼，黑尾鐵朗萬分訝異地盯著眼前的人——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那是被刻在心底最柔軟的一塊。月島螢手上端著一個大大的蛋糕，造型是P隊的深藍色球衣，印著黑尾的背號——11號。
「生日快樂，黑尾さん。我回來了。」
「唔啊——月月？真的是月月？」
「你不是在做夢，黑尾さん。」
在主持人的示意下，大家開始合唱生日快樂歌。眾人的聲音迴響在體育館裡，燈光不知不覺地漸漸柔和，蠟燭的火光照亮了黑尾過度驚訝的心。
「月月，我完全⋯⋯不知道你會回來。」
「這次要回來當然不會告訴你啊，不然一點都不驚喜了。」
「⋯⋯你多久之前和球團談好的？」
「在知道你想要公開戀情的時候有了這個想法，大概一個月前談妥的。」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想要這麼做。」
「我確實，曾經不想這麼做。」月島說，帶著溫柔的笑。
「但是，我們經歷了這麼多，分開也好，在一起也好，走了這麼久、這麼遠的路，黑尾さん，其實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所以，我回來找你了。」
「生日快樂，黑尾さん。」
「我愛你。」
月島螢的聲音湮沒在人群的掌聲和歡呼聲中，但是黑尾聽見了，那恰好鑲入心靈的情感。
「謝謝你，螢。」
季節的習慣終究被不斷地延長成為每分每秒的常態，思念變得長遠而平淡，每一個瑣碎的習慣與思緒裡，都埋藏了面對世界的無所畏懼。走過一個秋季，便還有下一個春季，轉眼間，生命早已被鎔鑄在一起的心佔據、填滿。
如果我的未來有你的身影，那便是再好不過的風景。
END
